
有的沒的的有的霉的
about something,
Something moldy
創作理念與歷程
「是的,有時候必須像那樣回到原點,回到形成現在的我的場域。」
-村上春樹,《刺殺騎士團長》
以當時在發霉租屋小套房的居住情形與心理狀態作為創作靈感,從個人發霉的小套房經驗中呈現內在自己與外在環境的衝突關係,以此做為此創作的發霉文本:
「白天與黑夜,聽不到外在的聲響,散發出淡淡的霉味,陸陸續續發現壁紙、衣物等等開始發霉,但我卻沒選擇離開,這裡是一個可以自由進出的密室。
由於外在壓力的劇烈,選擇躲在發霉的小套房當中遮蔽自己。
在關起套房門時,與世隔絕。
躺在幽閉的小房間,感覺到自己猶如躺在毫無界限的大海上載浮載沉,
虛擬與現實的界線變得相當模糊,
身體與靈魂分離開來產生出自己在觀看自己痛苦的狀態,
堅硬的房間逐漸變得軟化,像是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和靈魂上
自己也成為房間的一部分,跟著那些發霉中的空間與物品融為一體,
沒有時間感、沒有空間感,沒有情緒感知,一切都變得相當扁平化。」
這件作品欲呈現的是:為什麼在被認為糟糕的發霉環境中,卻不願離開?為什麼肉身已離開發霉小套房,卻持續與發霉為伍?發霉情節的產生類似幻肢(Phantom limb)的狀態,即便離開當時的情境和失去原有的居住環境,但當時的精神狀態和身體感受,仍然強烈影響著現在的自己。即便在一個乾燥的公寓,一旦把自己圈限在過往記憶時,即成為發霉的誘發狀態,身處環境是和機械丈量的溼度無關,痛苦的回憶像發霉的狀態,無法徹底清除,隱隱然持續作用著。
_2018
_投影裝置、複合媒材Projection、Mixed Media
_依場地Dimensions Variable
-01(WEB).jpg)


發霉介質史萊姆(SLIME)
「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。」-王家衛,《2046》
國小時,母親為了訓練我能獨自一人睡,買了一只Hello kitty填充玩偶給我,並解釋說這也是媽咪,她會陪著你一起睡覺、不用怕黑之類的話,雖然一開始很難接受,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,但也逐漸習慣母親形體的轉移。到了國中之後,因為長年抱著睡著後在玩偶臉上殘留口水,導致Hello kitty潔白的臉泛起黃漬和斑斑黑點,而遭到母親說著這樣對身體比較好並積極勸丟,母親的分身被母親消滅。過了不久,她興高采烈地帶著從美妝店用點數換來一個史奴比的小抱枕,雖然我還是會抱著睡,但對愛的表現感到不適。在童年的發霉經驗中,對於血緣間的依存關係深感困惑,母親有著許多母親的替代品,所謂的「唯一」被輕易的置換。回想起來這應該是我對於發霉物有著眷戀感的開始。
而在發霉小套房中不合空間格局的加大雙人床,床褥上堆疊又散落著未曾謀面房客們的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污漬。由於房東對於在狹小的套房走道,搬離大床很困擾的狀態下,我妥協地睡在沾染各種體味的床上。對於童年的發霉經驗中,已經習慣睡眠環境中要有著習慣味道的我,環繞四周的不熟悉味道具有相當巨大的壓迫感。當自己每夜因過不去的內外在壓力,雖想自殘卻毫無勇氣,只能以汩汩淚水代替溫熱的血液。淚流不止過後,也只能在自己的眼底攪和著不具名過客們所殘留的殘影,擱淺在床。對於變化難以接受,但又在數日過後逐漸不得不的習慣。
發霉空間中的潮濕與身體感受的濕溽,及對於當時發生種種的膠著感,因此選擇史萊姆作為《有的沒的的有的霉的》展場中,代表簡嫚君發霉記憶的介質。史萊姆的原料是膠水,加入小蘇打粉後產生固化的狀態,既是流體又膠著,不沾手但沾黏於布料時產生難以去除的痕跡,易附著味道與皮屑。在發霉小套房時,從壁紙、床墊甚至是空間本身,過去房客們的氣息殘留於密不透光的小套房中;而自身的過往,也如用膠水黏於發霉小套房的記憶之中,即便試圖拔除,但始終會剝下原有載體的一部分,也會留下殘膠的痕跡,坑坑巴巴。




發霉空間裝置配置

這是一個充滿各種不同型態簡嫚君,擴散於展覽空間,身體的形象也被稀釋其中。從在人台上繪畫蕈類在身體內綻放後,進而將自己的局部身體置放在影像畫面中,以繪畫的方式連結自己身體與充滿著電線的街頭巷尾;在《養間菇息3.0》當中,放置整個自己與人台在影像畫面中。在發霉小套房居住時,先前堆積著從未見面的房客們的體味,早已與發霉小套房的霉味交融;當居住一陣子後,我的體味也與不具名的房客們的味道混雜著,在精神上甚至是產生與發霉小套房「融為一體」的狀態,產生邊界消融。由於我大多是以壓制自己的情緒作為處理問題的方式,激烈而矛盾的壓抑感受不斷的被壓縮,但發霉的記憶是一直如影隨形,不管到了哪裡,我是乘載著發霉記憶的載體,持續堆疊。從拍攝自己到而非實體的自己,以投影呈現,使得在街頭巷尾展演發霉的心理感受的影像,壓縮地投影在牛仔褲布幕和史萊姆紗上。
觀眾一進入到展場映入眼簾的是牛仔布幕中單一個畫面,再進入展場中的小套房時,不斷重疊在不同地點但作同一套動作的影像,投影至史萊姆塗抹在紗上乾掉的布幕,流動過後停滯不前的不規則起伏,使得影像畫面產生變質。我用自己的身體為基準,在當下與外在空間的互相對話,而非預期在表演過程中能夠得到行人的回饋,以行為展開對於發霉小套房的感受。在被發霉小套房與外在環境稀釋下,我有著許多的分身,但肉身只剩下影像,終將逝去剩得也只是對他人毫無意義的掙扎。嫚君的肉身不在,只是個鬼魂縈繞,建構一處追憶之所。

《有的沒的的有的霉的》發霉小套房草模

